李 璜: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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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國際給予中共的活動費項下開支,不便明說,特別嫁禍陳籙,使與吳、李發生誤會,這足見共產黨凡事用心甚深。陳籙是老官僚,他焉肯出錢買是非!)

據一位當時接近共黨,而後來並未加入組織的同學對我訴說經過,這一次鬪爭的安排,是周恩來坐鎮巴黎,以便與俄共代表密切聯繫;趙世炎為前敵總指揮,王若飛往返取連絡。中共由俄共代表訓練鬪爭作法,已獲取了兩次經驗,故這一次遠道出擊,便參加了組織中人三十幾個,同情者四十餘人,莫明其妙而盲動附和者不上半數。這一大批人馬,一到里昂,便由王若飛領路,一直打入尚未開辦的里大學生宿舍的兵營中住下,大叫擺牀鋪,開晚飯!那知到了半夜,這個兵營便被里昂的法國軍警三百餘人包圍了。但是,牀鋪照擺,麵包照發,還有罐頭茶水,只是進出都被站崗的警察擋駕,因在營中了。王若飛並未進去,他又與吳稚暉辦交涉,無結果;又跑回巴黎約了兩位年長的徐特立與黃齊生(若飛的舅父,此人也是老不長進,而喜歡時髦,自命新人者),到里昂來與吳稚暉善說,要求准許已入住的學生便住下去。但吳先生此時也無法個人去自行決定辦法了。

事情鬧到這一地步,里昂報紙素來反急進社會黨一派的,對於赫里約市長大加攻擊,認為中國學生如再大隊前來。里昂社會秩序便要發生問題,必須市長趕快善後,否則市議會便要提案追究此事的責任問題。本來,如果容許這批打入者安然住下去,則聞風而來者,必尚有若干大批人馬無疑,於是事情僵持至一月之久,初而吳先生宣佈,已住入者仍必須受一次法文試驗,及格者方許住下去,這當然無人答應,因所有的人都對考試無把握;繼到最後,吳先生宣佈,以來法之先後為甄別,先收其中最早來法的兩批人,這一辦法更難得著多數同情,且在營中被蔡和森等挾持,群眾又何能自由表示其意志! 一月之中,往返傳達吳氏的通告者,為華法教育會收發褚民誼與中國駐法領事李駿,而隨著李駿能自由進出兵營通消息者,則為一百餘人的代表趙世炎。他不但隨時同季駿見吳稚暉,並且到里昂市政府去會見赫里約,侃侃而談,由李駿為之翻譯,於是趙世炎之談話與照片數次見於里昂報紙,其名一時大噪。但事情拖上一月,群眾情緒日形低落,中共更煽動絕食抗議,於是情緒低落者便開始逃走。法國人崇尚自由,軍事管理也並不十分認真,被困者要在夜間逃去,非常容易;卽在黃昏,只要荷包裡有錢,暗遞兩張十元佛朗票與站崗者,說「請你吃紅酒」,也就可以走出營門,揚長而去了。故初而盲從附和者繼續一個兩個溜出營門而去,先後便已有二十餘人,最後卽參加中共組織者,如聶榮臻,也與我後來相熟的一位川籍同學沈默士,兩人共同以一張五十佛郎票運動崗警而逃走了。

因此,到了十月底,法政府與中國公使陳籙得了吳稚暉與赫里約的同意,共同決定遣送這批兵營中食住一百有餘的學生回國,押上鐵皮車時,一點數,只有一百零五人,少了三十幾人。參加中共組織的如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李維漢、陳毅等約三十人都在被遣之內,惟有趙世炎,在臨到遣送上車時,因其與李駿有交往,而被留下來;其

餘七十位盲從附和者,也一併遭受逮解回國之災,竟成為中共鬪爭訓練中的犧牲品,真是冤哉枉也!

趙世炎洩漏組織機密

趙世炎,四川秀山人;秀山在川東南盡頭角上,斜插湘黔之間,民風剽悍,素稱難治之區。世炎少小時,卽由其兄世炯携往北京讀書。後世炯赴日留學,與曾慕韓同學同班相友善。慕韓因反對中日軍事協定而於民七之夏罷學歸國,在上海辦「救國日報」;次年世炎卽自北京來上海,以世炯自日本有函囑慕韓照料,世炎便來依慕韓。是時世炎年纔十八歲;短小精悍,助慕韓辦報館事,能力甚強,慕韓甚器重之,輒呼老弟而不名,並介之加入少年中國學會為會員。慕韓以勤工儉學名義於一九一九年十月赴法,卽約世炎俱往。

世炎性格活潑而多幻想,好讀李白詩歌,並慕游俠人物,與慕韓之性謹厚,凡事講求尺度,大不相類。一到巴黎,我便察知世炎屢次不顧慕韓之拘束,而喜游蕩市廛,津津樂道其亂看得來之形形色色。我告慕韓,此子天馬行空,非轅下之駒,須送之入學,好好讀書,使其就所自行擇別之軌道前進。慕韓亦以為然,卽分其通訊所得之費用,送之入麥南工業實習學校,補習法文並實習鐵工。但不三月,世炎卽逃學回巴黎,不知以何因緣,而與陳延年弟兄搞在一道,有意與慕韓疎遠,慕韓也無奈之何。但不料世炎便成為發起留法學生中之巴黎共黨組織的有力創始人!

在一九二二年夏之前,慕韓與我們雖非共而尚未反共。曾於一九二○年五月,有「少中」會友自上海赴德留學,路過巴黎,慕韓因約集在法之「少中」會友歡聚時,也約世炎前來相 聚,並不改其常態。人總是具有情感的,何況我們年長一點的會友大都器重世炎,世炎彼時也並未真的便成為馬克斯的信徒,而遽認為我們都是小布爾喬亞,不屑與談。因之,此後世炎有時也來與慕韓、太玄、劼人等小聚。不過在一九二一年中,世炎已成為巴黎學生界中之忙人,我們知其所幹為何事,也未問及,待之殷勤如故。 自進軍里昂失敗而歸,世炎既擔任的是攻打里大學生宿舍的前敵總指揮,然而幾乎被押上鐵桶車,逮解回國,心情不免悶苦。一日來慕韓處小坐,慕韓曾見報上所載里大一幕種種情形,已有通訊專稿寄登上海新聞報,為被逮解學生鳴不平,言之世炎,世炎感動,為之淚下。慕韓因乘機詢問在巴黎年來彼與陳延年等從事共黨組織的內幕,世炎在情感激動之頃,卽將他與陳延年、喬年弟兄如何經營其報社,如何組織社會主義青年團,如何兩次鬪爭勝利,如何此次進軍里昂失敗,其團員蔡和森、李立三、李維漢、陳毅等三十餘人皆被押解回國;而彼返巴黎後,還不能得周恩來等人諒解,至為喪氣云云。盡情傾吐後,慕韓安慰之者再,並囑其後彼苦悶時卽來與老友們聚談,一時得失,不必煩惱。慕韓後來告我(在一九二一之冬,我已在法南蒙城讀書),我笑道:「世炎受俄

共訓練不够,這類機密,照共產黨的規矩,乃是不能容許黨員隨便告訴外人的。」慕韓其時尚想勸世炎回頭,但為時已晚。或者世炎事後認為,自己一時感情衝動,不應將所有機密(但世炎並未告慕韓以第三國際有人接濟指揮之事)告給組織以外之人,故此後乃避面不再見慕韓、太玄諸人,至次年大約在夏秋間,世炎便赴柏林,旋往莫斯科受訓,未久回國。

世炎在莫斯科大概甚為第三國際的俄共主持人所重視,於歸國之後,卽於民十三在北方主持中共黨務,深得同志所信服,一直到革命北伐中,又主持北方工人運動,都表現能冒險苦幹,且富組織能力。今日在香港曾與之彼時共過事之張國燾與李秋生兩位都向我誇稱趙世炎確是人才。惜其在民十七清黨時在上海遭捕殺,年尚未滿三十歲。

中共在歐擴大組織及鼓動鬥爭(一九二三-一九二四)

中共建立旅歐總部

據中共黨史紀載,中共在法國建立正式組織,是在一九二二年七月,由巴黎的社會主義青年團與上海中共取得聯繫後,將這一陳延年與趙世炎所發起的組織改稱中國共產黨旅歐總部,而同時成立旅法支部、旅德支部與旅比利時支部。

這個記載,說明了兩件事:一是說明蔡和森等被驅逐回國後,把在歐洲自動組織(如果强調第三國際的引導力量,也可以說是被動)的中共,與國內陳獨秀正在創立的中共中央,聲氣溝通,打成一片;二是被驅逐回國的蔡和森等不但穩定了當時正在搖擺不定的陳獨秀的中共中央方針,而且加强了國內中共主持者對依附第三國際的決心。後一事尤為重要:陳獨秀其初本不大贊成第三國際代表馬林的態度專橫而他不願事事聽命於第三國際的政策支配的。後經在巴黎受過第三國際訓練成熟的蔡和森等,對於依附國際共黨的革命方針,向陳獨秀再三分析說明,然後中共中央的對內對外政策始行大定。一九二二年六月十日,中共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宣言,便決定了中共自民十三(一九二四)以後的內外一切活動方針——這足以表明留法勤工儉學的澈底失敗,卽為俄共所乘,在法國造成一批中共黨徒,其關於國家命運前途 鉅大的所在!張國燾先生是在一九二二年與自巴黎回國的蔡和森等密切合作的一位中共創黨人。在他回憶錄裡,也曾特別說明蔡和森等回國後,對於中共中央決策的重要性。因此,我不能不在此把張國燾著「我的回憶」第三章「從聯合戰線到加入國民黨」中間的文字抄出兩三段,以證明蔡和森等主張的重要性。這文字已見香港「明報」月刊第八卷第八十一、二兩頁中,我這裡只是剪裁的比較重要的話句約五百字,寫在下面:

「……中共中央根據黨章每年舉行一次大會的規定,正在籌備第二次大會的舉行。恰好在這時候,蔡和森、向警予等同志被法國驅逐回國。他們兩夫婦受了歐洲共產主義

運動的影響,成為虔誠而熱烈的馬克斯主義者。……他們滿懷憤恨,準備回國大幹特幹一番。……

「他們對於中共中央所發表的第一次對時局的主張,雖一致贊成,但也覺得有些不滿的地方。蔡和森首先指出,這個文件並未將中國無產階級和其先鋒隊的中共的作用完全表明出來。他認為中國的資產階級不會有法國革命中法國資產階級所能起的作用。中國是一個半殖民地,中國工人應聯絡廣大農民與小資產階級,形成反帝國主義的聯盟。……

「陳獨秀先生很重視這些從外國回來的同志們的意見。他表示從國外歸來的同志能增加中共的新血液,又可以糾正國內同志那種受環境影響的散漫心理。他同意由第二次代表大會草擬另一宣言,來補充前一宣言之不足。……

「這個宣言正式宣告『中國共黨為是國際共產黨的一個支部』;特別强調無產階級去幫助民主主義革命,不是無產階級降服資產階級的意義,這是不使封建制度延長生命和養成無產階級眞實力量的必要步驟。……」

據張國燾先生所寫出,這個宣言所正式宣告的一項,便將中共的命運決定了,也把中國後此必為俄共所擾亂的命運決定了!至於第二項所特別强調之點,則明明在民十一已表示出,中共之贊成並加入國民黨以從事民主主義革命,乃是「養成無產階級眞實力量的必要步驟」!奈何,國民黨在民十三聯俄容共以後,方纔明白中共之 加入國民黨,乃係別具野心也!

在一九二二年六月中共第二次代表大會開會後,蔡和森卽一躍而成為中共中央三巨頭之一:陳獨秀、蔡和森、張國燾三人被選為第二屆中央委員,陳獨秀任書記,蔡和森任宣傳,張國煮任組織。這一蔡在中共中央的重要性表現出來,當然給予在法國的中共組織的刺激是 很大的,因是在七月裡隨卽在巴黎建立了中國共產黨的旅歐總支部及其它在法、在德、在比利時的各分支部。

不過,從一九二二年七月之後,在法國的中共黨人,以周恩來、趙世炎、陳延年、王若飛等為首,為整理其內部,擴大其組織,向外鬪爭一時反停頓下來,改而積極準備在巴黎出版宣傳國際共產黨主張的中文刊物了。

「赤光」半月刊油印發行

中共的旅歐總支部成立後,陳延年與趙世炎兩人便編印了一個小刊物,用蠟板來油印的,名為「少年報」,送與黨員及外圍組織的分子閱讀。這種油印的中文小刊物,編輯為陳延年,工作並不甚難。因為其時他們這班共黨領導者對馬克斯主義雖然仍舊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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