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讲 语言交际的几个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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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者绝倒,盖其妻悍也。起北赤心子《新话摭粹》

义官(即乡官)奔走汗甚,因就混堂浴。浴毕而起,大小衣已被人偷去,正喧嚷间,主人诮其图赖。义官愤甚,乃带纱帽着靴,以带系赤身,谓众人曰:“难道我是这等来的?”醉月子《精选雅笑》

一庸医,药死病者,主家锁系廊下,将送于官,死者有弟哀哭曰:“我哥哥,如何再得相见也?”庸医应声曰:“若要相见,甚易耳。”问其故,答曰:“令兄药渣在否?再服一帖即相见。”乐天大笑生《解愠编》

樵夫担柴,误触医生。医怒欲挥拳。樵夫跪曰:“宁受脚踢,勿动尊手。”旁人讶之。樵夫曰:“脚踢未必就死,经了他的手定然不活。”湖东乐然子《时兴笑话》

一庸医不依本方,误用药饵,因而致死病者。病家责令医人妻子唱挽歌(音于,意即抬)柩出殡。庸医唱曰:“祖公三代做太医呵!”其妻曰:“丈夫做事连累妻呵!”幼子曰:“无奈亡灵十分重呵!”长子曰:“以后只拣瘦的医呵!”乐天大笑生《解愠编》

张天师过金陵,见药肆外多鬼,询之,皆庸医杀伤者,心甚恶之。后过一肆,门外只有四五鬼,意必良医而鬼少也,因下马体察焉。问曰:“世医乎?”答曰:“惶恐惶恐,才开铺三四日矣。”乐天大笑生《解愠编》

有徐行雨中者,人或迟之。答曰:“前途亦雨。”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记》 小儿啼,父问其故,曰:“饿了。”其父抚之曰:“我的儿,你要甚吃,只管说来,随你要龙肝凤髓,皆拿来你吃。”儿曰:“我都不要,只要饭吃。”父骂曰:“只拣家中没有的便要吃。”湖东乐然子《时尚谈笑》

昔有富翁生三女,长女、次女俱适秀才,幼女只嫁常人。一日,富翁生辰,三婿俱来上寿。于席上见长婿、次婿言谈斯文,翁甚喜,与其酣乐,而齿小婿村俗相。岳母见夫只劝长婿、次婿二人酒食,遂举杯酌酒,请小婿饮酒。小婿昂然欠身谓岳母曰:“我和你酒逢知己千杯少。”翁怒骂道:“这畜生如此假乖,说什么斯文?”小婿掷盏起曰:“我与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笑海千金》

鄱阳何梅谷妻,垂老好事佛,自晨至夕,必口念:“观音菩萨”千遍。梅谷以儒学闻于时,止之则弗从,弗止恐贻笑士论。一日呼妻至再且三,随夜随呼弗辍。妻怒曰:“何聒噪若是耶?”梅谷徐答曰:“呼仅二三,汝即我怒,观音一日被你呼千遍,安得不汝怒耶?”妻子顿悟,遂止。程文宪《中州野录》

阿留者,太仓周元素家童也。性痴呆无状,而元素终蓄之。 尝使执洒扫,终朝运帚,不能清一庐。主怒之,则掷帚于地曰:“汝善是,曷烦我为!”元素或他出,使之应门。宾客或稔熟者,不能举其名。问之,必曰:“短而肥者;瘦而髯者;美容姿者;龙钟而曳仗者。”后度之不悉记,则阖门拒之。家蓄故尊彝鼎敦数物(意即尊、彝、鼎、敦几种古物),客至,出陈之。留伺客退,窃叩之曰:“是非铜乎?何黯黑若是也!”走取沙石,将水磨涤之。矮榻缺一足,使留断木之歧生者为之。持斧锯历园中竟日,及其归,出二指状曰:“木指皆上生,无向下焉。”家人为之哄然。舍前植新柳数株,元素恐为邻儿所撼,使留守焉。留将入饭,则收而藏之。其可笑事悉类此。

元素工楷书,尤善绘事。一日,和粉墨戏语曰:“汝能为是乎?”曰:“何难乎是!”遂使为之,浓淡参亭,一如素能。屡试之,亦无不如意者。元素由是专任之,终其身不弃焉。陆容《阿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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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转运张映玑,山东人,性宽和,善滑稽。一日出署,有妇人拦舆投呈,则告其夫之宠灭妾者也。公作杭语,从容语之曰:“阿奶,我系盐务官职,并非地方有司,但管人家吃盐事,不管人家吃醋事也。”笑而善遣之。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

陈太仆句山先生,年逾耳顺,须尚全黑。裘文达公戏之曰:“若以年而论公须,可谓抱不白之冤矣。”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

一家请客,失分一箸。上菜之后,众客朝拱举箸,其人独袖手而观,徐向主人曰:“求赐清水一碗。”主人问曰:“何处用之?”答曰:“洗干净了指头好拈菜吃。”游戏主人《新镌笑林广记》

长洲汪钝翁在词馆日,玉署之友,各夸乡土特产。??侈举备陈,以为欢笑。唯钝翁默无一言。众共挪揄之,曰:“苏州自号名邦,公是苏人,宁不知苏产乎?”钝翁曰:“苏产绝少,唯有二物耳。”众问二者谓何,钝翁曰:“一为梨园子弟。”众皆抚掌称是。钝翁遂止不语。众复坚问其一。钝翁徐曰:“状元也。”众因结舌而退。

王文穆妻甚悍妒。尝作“三畏堂”(语出《论语》,即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于就圃,杨文公见而戏曰:“请改作‘四畏堂’”。王不悟,杨笑曰:“兼畏夫人。”见《遣愁集》赵吉士《寄园寄所寄》

有官人夜饮温室,语人曰:“今冬温暖若是,时令不正也。”从人于门外顿足曰:“外间时令却正。”赵吉士《寄园寄所寄》

有孝廉为京官,颜(即涂写)以“文献世家”于门。一夕,人以纸糊其两头字曰:“献世。”孝廉怒,命仆骂于市。又一夕,糊其“文”字上一点,曰:“又献世。”孝廉骂如前。则再糊其家上一点,曰:“献世冢”。赵吉士《寄园寄所寄》

南人至北,多苦于口音之龃龉。有孝廉乘车,偶失其屐,使其车夫取之,疾呼曰:“鞋子!鞋子!”其音“鞋”如“孩”。车夫怒曰:“吾年长矣,尚呼我孩子乎?”孝廉知其不达,乃易其音曰:“鞋鞋!”音又如“爷”。车夫拱手曰:“不敢!”俞樾《一笑》

武官与文官同席看戏,演《七擒孟获》。武官曰:“这孟获如此蛮野,不服王化,七擒七纵,犹且不服。想不到孟子后代,竟会有这样桀骜不驯之人。”众皆掩口而笑。一文官曰:“吾兄所说极是,到底还是孔子的后代孔明比孟获强多了。”小石道人《嘻谈录》

一琴师于市口弹琴,市人以为琵琶三弦之类,听者甚多,及闻琴声清淡,皆不喜欢,渐次都散。惟一人不去,琴师喜曰:“好了,还有一个知音,也不辜负我了!”其人曰:“若不是搁琴桌子是我家的,今伺候取去,我也散去多时了。”石成金《笑得好》

一老人富贵兼全,子孙满堂,百岁寿日,贺客填门。老人攒眉似有不乐。众问:“如此全福,当有何忧?”老人曰:“各样都不愁,只愁我后来过二百岁寿诞,来贺的人更添几千几百,教我如何记得清。”石成金《笑得好》

一怕老婆者,老婆既死,见老婆像悬于柩前,因理旧恨,以拳拟之。忽风吹轴动,大惊,忙缩手曰:“我是取笑。”憨斋士《笑林博记》

有新妇进门余年,孕已满月,临盆极难,胎转之际,腹中绞痛几欲死,??妇谓夫曰:“吾为此一块肉,几频于死。既有此子,宗祀可不绝。愿从此不睡合欢床,若再怀胎生产,我必不能活,君念夫妇情,请异室独居以救余生。”夫诺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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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别室,距子生已愈两月余,一夕更已深,夫展被登床,灭烛独卧,渐入黑甜乡,不复有他念矣。忽敲门声甚急,夫惊醒,问为谁?妇曰:“我”。夫问汝为谁?妇又曰:“我”。夫问汝究是谁?妇隔窗笑语曰:“不怕死的人来了。速开门。”憨斋士《笑林博记》

夫田中归,妻问锄放何处,夫大声曰:“田里。”妻曰:“轻说些,莫被人听见,却不去取。”因促之,往看,无矣,忙拊妻耳云:“不见了。”憨斋士《笑林博记》

二人酒肆饮酒,酒毕,久坐不去。主人厌倦,假看天色曰:“雨又要来了。”二人曰:“雨既来了,如何去得!少待雨过再去。”主人又曰:“如今雨又过了。”其人曰:“雨既过了,怕他怎的。”赵恬养《增订解人颐新集》

众少年聚饮,歌伎侑酒,唯首席一长者闭目叉手,危坐不顾。酒毕,歌伎重索赏钱,长者拂衣而起,曰:“我未曾看汝。”歌伎以手扳之曰:“看的何妨,闭眼想的独狠!”方飞鸿《广谈助》

毕秋帆抚三秦,道经某刹,驻轩随喜。一老僧迎入。毕曰:“尔亦诵经否?”僧答以曾诵。毕曰:“一部《法华经》,得多少‘阿弥陀佛’?”僧曰:“荒庵老衲,深愧愚根。大人天上文星,作福全陕,自有夙悟,不知一部《四书》,得有多少‘子曰’?”毕愕然,深赏之。戴延年《秋灯丛语》

何义门先生,值南书房时,尝夏日裸体坐。仁皇帝骤至,不及避,因匿炉炕中。久之不闻玉音,乃作吴语问人曰:“老头子去否?”上大怒,欲置之法,先生徐曰:“先天不老之谓老,首出庶物之谓头,父天母地之谓子,非有心诽谤也。”上大悦,乃舍之。《啸亭杂录》

某省乡试,有一卷引用“昧昧我思之”一语,误作“妹妹我思之”。阅卷者批于上云:“哥哥你错了。”

王菊轩娶妻,久不育。将娶妾,商之于妻。妻不答,一再商之,则曰:“此不知是谁之过,其各以一人试之,可乎?”徐珂《清稗类钞》

马子春尝(乘)舟如剡,访其友牛舜初。渡曹娥江,遇逆风,舟不得前,泊一昼夜。及至而牛适亦访友,先一日他出,遂不遇焉。归语其妇曰:“此真所谓‘风牛马不相及’也。”徐珂《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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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使用语言是和他们的文化素质相关的,文化知识越广,幽默语言使用越广,也会越灵活。

还有一点,中国语言文字和别国不同,不是用拼音组合的,每个字有它独特的形、独特的音与意。相同和相近的字很多,这种谐音很容易造成滑稽。老百姓常常用谐音说幽默的话,外国人一般很难听明白。当时我问:“气管炎,明白吗?”好几位会普通话的,一听就笑起来。他们知道那是我们中国人常说的“妻管严”的谐音,但不知道的人就听不懂,也就不可能笑了。

谐音使语言压韵,压韵有它的美感。写诗就以压韵见美,如李白诗《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一般人也常用像诗那样压韵的话,在俗话、谚语里就不少。举例来说,如: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浑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就是文化不高的保姆,哄孩子也会用压韵的歌唱着:大拇哥(点着孩子的大拇指),二拇弟(点食指),中(钟)鼓楼(点中指),四出戏,笑妞妞,托茶盘(点手心),挂花篮(点肘),挑水地儿(点肩),听风儿(点耳朵),看灯儿(点眼睛),闻香儿(点鼻儿),吃饭的嘴儿(点嘴)。抖一个。(挑下巴逗孩子笑。)

这都是中国北方一般老百姓运用谐趣语言的例子。谐趣的话,也属于一种幽默语法。

幽默的手法有很多,如夸张、讽刺、反语、双关等修辞手法,都可以达到一定的幽默效果。但不管用什么手法,都要注意其内容的意会性。因为幽默不像一般笑话,那样直接地表现出它的喜剧性内容,而是熟练地包藏和掩饰,使对方在经过一番思索和体会之后,有默契地悟出其潜在的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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