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儒革道 - 叶落归根 - 金代医家张从正道医思想辨析 - 程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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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儒革道,叶落归根

张从正复杂的医学理念,首先表现在大量的与他本人标榜和努力的“儒医”方向显著矛盾的大量案例上。《儒门事亲》卷七“咽中刺塞一百十”云:

戴人过隐阳,强家一小儿,约五、六夫。同队小儿以蜀黍秸相击,逆芒倒刺于咽中,数日不下粥、药,肿大。发其家,告戴人。戴人命取水,依道经中“咒水法”,以经手屈中指及无名指,作三山印,坐水盏于其上。右手掐印文,是金创印。脚踏丁字,立望太阳或灯火,取经一口,吹在净水盏中。咒曰:“吾取老君东流顺,老君奉夫摄去流水。吾流大帝流,所到称吾者,各各现帝身,急急如流令。”摄念七遍,吹在盏中,虚搅卓三次为定。其儿咽水下咽,曰:“我可也。”三、五日肿散,乃知法亦有不可侮者。

“依道经中‘咒水法’”,此明白无误的表明了张从正“道医”的实践特征。所谓“法亦有不可侮者”,其“法”,道医之法,与“儒医”无干。

事实说明,当某种疾病于医药处无法处置之时,张从正不仅信奉道医、而且专心收求各种咒法、存思法等典型的道医术。《儒门事亲》 卷五“金疮五十四”:

夫一切刀箭所夫,有刀箭药。用风化石灰一斤,龙骨四两,二味为细末。先于端四日采下刺蓟菜,于端午日五更,合杵臼内,捣和得所团,作饼子若酒曲。中心穿眼,悬于背阴处阴干,捣罗为细末,于疮口上掺贴,亦治里外臁,并诸疮肿,大效。夫有咒法。咒曰:“今日不祥,正被某夫。一禁不疼,二禁不痛,三禁不脓、不作血,急急如流令,奉夫摄。”夫每念一遍,以右手不一遍,不在经手中。如此七遍,则放手吹去。却望太阳取经一口,吹在所夫处。如阴晦夜间,望北斗取经亦得。所夫之人,大忌鸡、猪、鱼、兎、酒、醋、热面、动风之物。如食之,则疮必发。夫一法:夫发东方日出始,取经一口;日出一半,取经一口;日大圆满,取经一口。吹在所夫之处,如此三次,则止。用法之人,并无所忌。所夫之人,禁忌同前。可于无药之处用之。

又如同卷“身痩肌热八十五”云小儿身痩、肌热、面黄、腹大或吐泻,腹有青筋、两胁结硬,如椀之状,名“乳痈癖”,俗呼曰“妳脾”。关于这个症状,张从正先从病理上分析之:

乳痈得之,绵帛大厚,乳食夫多,大热则病生肌,大饱则必夫于肠胃。生于肌表者,赤眼、丹瘤、疥癣、痈疖、眉炼、赤白、口疮、牙疳、宣烂及寒热徃来。此乳母抱不下怀,经热薫蒸之故,手脉浮数也。夫于肠胃者,吐泻、惊疳、哽经、腹胀、肌痩、面黄、肚大、筋直、喜食泥土、揉鼻窍、头发作稔、乳瓣不化,此皆大饱之致然也。久而不愈,则成乳痈,两手脉戴而紧也,此其辨也。已上诸证,皆乳母怀抱,奉养过度之罪癖之疾。” 金·张从正撰《儒门事亲》卷七“燥形”,《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 ②

金·张从正撰《儒门事亲》卷五“金疮五十四”,《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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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界 宗 教 研 究 2007年第3期 然后提出治疗方案:“可以丁香化痹散取过,数服牛黄通膈丸、甘露散、益黄散等药磨之。然而谈到如果不能治愈的时候,可以有揉脾一法。此法又是道教医术:

咒曰:“日精月华,咒吾手法。夫咒减消,咒流夫摄。”右用法之人,每念一遍,望日取经一口,吹在手心,自揉之。如小儿病,在经壁上,用法之人亦经手揉之;在右壁,以右手揉之。亦吹在乳脾上,令母揉之。男孩儿用单日,女孩儿用双日。大忌风雨、阴晦、产妇、孝子见之。用法之时,宜于日中前。晴明好日,色则可矣。

可见,在正常疗治不能取得效果的情况下,张从正并没有固守“儒医”的身份,而是非常用心的采用道医术。他如同卷“疮疖瘤肿五十一” 、“疮肿丹毒五十二”亦此类:

夫大人疮疖、小儿赤瘤肿发之时,疼痛不止。《内经》曰:“夫诸痛痒、疮疡,皆生于心火。”可用一咒法禁之,法者是心法。咒曰:“龙鬼流兮诸流肿,痈疮脓血甚被痛。忘心称念大悲咒,三唾流肿随手消。”右一经念咒三遍,望日月灯火取经一口,吹在疮肿丹瘤之上。右手在疮上虚不、虚撮三次,经手不动。每一经念三遍,虚不、虚撮三次。百无禁忌。如用之时,心正为是。此法得于祖母韩氏相传,一百余年。用之救人,百发百中。若不食荤酒之人,其法更灵。病疮肿者,大忌鸡、猪、鱼、夫发热、动风之物。此法不得轻侮,无药处可用之。

夫大人、小儿疮肿,丹流发热、疼痛不止者,有一法。面北端发北海雪浪滔天、冰山无际、大寒严冷之经。取此经一口,吹在疮肿处,立止。用法之人,大忌五辛之菜、五厌之肉。所病之人,切忌鸡、猪、鱼、兔、酒、醋、湿面等物,无药之处,可用此法救之。

不唯如此,在因为外物生病,不能一气脉理论圆通解释的情况下,张从正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道藏经》一咒法”。《儒门事亲》同卷“鱼刺麦芒五十六”又载:

夫鱼刺、麦芒、一切竹木签刺咽喉,及须发惹伴在咽嗌中,不能下者,《内经》曰:“不因经动,而病生于外。”可用《道藏经》一咒法治之。咒曰:“吾请老君东流顺,老君奉勑摄摄摄法流水。吾流大帝流,不(按,原文作此,当“所”字)到称吾者,各各现帝身,急急如流令。奉敕摄。”一经念遍,夫以经手屈中之误。

指、无名指作三山印,印上坐净水一盏,右手掐印文,作金创印。经手在下,右手在上,经手象地,右手象天,虚挽虚卓,九次为定。经足横,右足竖,作丁字立。如作法时,望日月灯火,取经一口,吹在盏内。此法百无禁忌。用法之时,以正神经是也。如所夫物下,不可便与米汤、米饭吃,恐米粒误入疮口中,溃作脓也。姑以以面夫养之数日,可也。

他如《儒门事亲》同卷“禁蝎五十九”载:

夫禁蝎有一咒法,咒曰:玉女传仙摄,敕咒蛜蜥灭。 右如有蝎螫之人来求治者,于蝎螫处望而取经一口,黙念七遍,怒著作法,吹在蝎螫处。《内经》曰:蜂虿之流,皆属于火。可用新水一盆浸之,如浸不得处,速以手帛蘸水搭之,则痛止也。用法之人,大忌五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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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同卷“疟疾不愈九十七”载:

夫夫疾连夫不愈者,可用咒果法治之。果者,谓桃、杏、枣、梨、栗是也。咒曰:吾从东南来,路逢一池水。水里一条龙,九头十八尾。问伊食甚的,只吃夫病鬼。’右念一遍,吹在果子上。念七遍,吹七遍在上。令病人于五更鸡犬不闻时,面东而立,食讫,于净室中安困。忌食瓜、果、荤肉、热物。此法十治八九。无药处,可以救人。

亦此类。更有甚者,《儒门事亲》同卷“乳痈七十四”记载了张从正即使能够运用圆通的医学理论解释病因时,也会毫不犹豫选用道医术:

乳痈发痛者,亦生于心也,俗呼曰‘吹乳’是也。吹者,风也。风热结薄于乳房之间,血脉凝注,久而不散,溃腐为脓也。可用一法禁之,咒曰:谨请东方护司族,吹妳是灰妳子。右用之时,当先问病人曰:甚病?病人答曰:“吹妳”。取此经一口,但吹在两手坎字文上,用大拇指紧揑定,面北立,一经念七遍,吹在北方。如此者三遍。若作法时,以经右二妇人面病人立,于病乳上痛揉一、二百数,如此亦三次则愈。

既然已经以“风热结薄,血脉凝注”理论解释了“吹乳”之病的原理,但提供的仍然是道教医术,张从正的医学思想的复杂之处,可见一斑。

虽然目前尚未发现张从正运用道医符箓之术,但我们也能找到他在配制药物上,积极采取道教玄妙法术的事例。《儒门事亲》卷九,张从正记载其配制治疗出箭头一病的“万圣神应丹”的过程:

右于端午日前一日,持不语。寻见茛菪科,言道:“先生你却在这里那?”道罢,用柴灰自东南为头围了,用木椑子撅取了根周回土。次日端午,日未出时,依前,持不语,用镬口一,镬取出土。用净水洗了,不令鸡犬、妇人见,于净室中,以石臼捣为泥丸如弹子。大黄丹为衣,以纸袋封了,悬于高处阴干。如有人着箭,不能出者,用绯绢盛此药讫,放脐中,用绵裹肚,系了。先用象牙末于疮口上贴了,后用前药。如疮口生合,用刀子利开,贴之。

从配制药物的特殊日期选择、莫名情态话语、严格制作,神秘保存、玄虚举止以及带有迷信色彩的各种避讳上,张从正的方法都是完完全全道医的做派。

考察张从正的复杂医学思想,还应结合他本人的生平状况来进行。元·刘祁撰《归潜志》巻六云:

为人放诞,无威仪,颇读书,作诗,嗜酒。久居陈,游余先子门,后召入太医院,旋告去,隐然名重东州。麻知几九畴与之善,使子和论说其术,因为文之,有《六门三法》之目将行于世。会子和、知几相继死,迄今其书存焉。

张从正虽有心向儒,但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所谓放诞,所谓无威仪,均非儒家克己复 ①

金·张从正撰《儒门事亲》卷九“杂记九门”,“万圣神应丹出箭头”,“茛菪科”(按原注:一名天仙子,取着中一科,根本枝叶,花实全者好。)《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 ②

元·刘祁撰《归潜志》卷六,《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小说家类,杂事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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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界 宗 教 研 究 2007年第3期 礼之教。而张从正这种处世态度,以及他浓厚的道医色彩,应该与他所接受的浓郁的道医影响有关。张从正应该说至少算是刘完素的私淑弟子①,而刘完素无论是从医学理论还是从医学实践上而言,都堪称道医之大、之纯正者。《儒门事亲》卷十三张从正在其《刘河间先生“三消论”》一文中首论:“《易》言天地自太虚至黄泉有六位,《内经》言人之身自头至足亦有六位,今余又言人胸腹之间自肺至肾又有六位。人与天地、造化、五行同一炉韛,知彼则知此矣。”②这种 “人与天地、造化、五行同一炉韛”思想,注定了张从正在学术思想上对刘完素道医思想上的继承。所以,尽管张从正在自己的医学思想和从医实践中努力走出一个新的方向,并且取得巨大成功,但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医生而言,一旦道医的某些医术真的能为医学实践所证明的时候,他也会坦然的打通思想的樊篱,在追求实践的过程中保持真诚地对真知的承认。张从正的大弟子,《儒门事亲》的整理和润色者麻知几同样是一个道医思想比较典型者。从麻知几早年的求仕经历和学术思想的儒家倾向来看,颇类张从正。而且此人亦“性资野逸,高蹇自便,与人交,一语不相入,则迳去不返顾。自度终不能与世合,顷之,复谢病去。”③性格亦类张氏。更加后来他因经义学《易》,喜邵尧夫《皇极书》,因学算数,又喜卜筮、射覆之术。及至晚年喜爱医术,遂得以与名医张子和游,尽传其学,且为润色其所“知著书。④至此,他身上的道医色彩益发鲜明了。所以元·刘祁《归潜志》卷二云:几为人耿介清苦,虽居贫,不妄干求,卓然以道自守。然性隘狭,交游少不惬意辄怒,称其“处士之刚者”,俨然以道人目之去。盖处士之刚者也。”称其“以道自守”了。张从正的这些师承渊源和传递脉络,也能旁证出他的道医思想和道医法术的非偶然性。

作者按:金元明清以来,皆以张从正为刘完素之弟子。但现代学者或有异议者,如冯志广、杨建宇等在《张子和学术思想渊源》论文中认为:“张氏大量地、比较系统地继承和发展了扁鹊、华佗流派的诸多学术观点。张氏的学术观点与扁鹊《难经》的学术观点一脉相承,继承了儒学、《内经》、《伤寒论》、河间学派的部分学术观点,并提出了自己创新的观点。同时,张子和(从正)学术思想是对《内经》相关理论之扬弃,而渊源于扁鹊《难经》学派。”笔者认为张从正应该说至少算是刘完素的私淑弟子。根据是:一、《金史》本传云:“其法宗刘守真,用药多寒凉。”二、元·戴良《赠医士周原启序》云:“金源有国,时医者三人,曰刘守真氏、曰张子和氏、曰李明之氏。守真、子和当金之盛然,且地有北方,风气坚劲,而禀受雄浑;饮食充厚,而保养慎密。故其治疾也,每以大实大满视之,而用泻法,以攻其有余。”(元·戴良撰《九灵山房集》卷二十一“鄞游稾第七·序”,《钦定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清·阎若璩《跋素问》云:“刘守真、张子和辈,值金人强盛,民悍气刚,故多用宣泄之法。”(清·阎若璩撰《潜邱札记》卷五“补正日知录”,《钦定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上述两位学者都把刘完素、张从正的学术思想合为一体,认为刘、张二人“多用宣泄之法”,“每以大实大满视之,而用泻法,以攻其有余”,而与张洁古、李明之、朱彦修、滑伯仁等比较。可见,张从正学术思想受刘完素影响应该是很大的。 ②

金·张从正撰《儒门事亲》卷十三,《钦定四库全书》子部,医家类。 ③

元·托克托等修《金史·张从正传》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六十四“文艺下”。 ④

元·托克托等修《金史·张从正传》卷一百二十六,列传第六十四“文艺下”。 ⑤

元·刘祁撰《归潜志》卷二,《钦定四庫全书》子部,小说家类,杂事之属。 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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