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璜: 留法勤工俭学运动 联系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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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但經第三國際代表在巴黎對他們耳提面命已有一年以上,他們少數人中對第三國際所主張的世界革命的任務:反封建與反帝國主義,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中國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份,全世界的共產黨必須服從莫斯科第三國際的指揮等等,簡單明瞭的國際共產黨的目標及其戰略,算已了解清楚,而且加以信奉的。因此,陳延年所編「少年報」上的文字,大抵是這一套文章,周恩來、任卓宣等都也寫得不錯。但是趙世炎負責寫蠟板,而且要一張一張印出來,就比較編撰還麻煩得多!而且世炎辦組織的事甚忙,就拉了鄧小平來擔任。鄧小平也是世炎一類型的人,精幹機警(俟在後節詳述鄧之為人及其在法經過,因此時鄧尚未成為重要分子),於是鄧小平一直負責油印下去,在隨後出版的「赤光」半月刊,還是他負責,愈印愈好,因此鄧小平在其同志中有「油印博士」之稱。

「赤光」半月刊代「少年報」而起,其性質已是對外發行,擴大宣傳共產於留學生與華工之間,出版於一九二三年夏初,由任卓宣任主編,鄧小平任寫印。其時陳延年與趙世炎已經由巴黎赴莫斯科受訓後回國了,周恩來便成為中共旅歐總支部對內對外的唯一忙人,要去多方肆應一切。因此由周總其成,任卓宣、鄧小平負責宣傳;王若飛、蔡暢負責華工運動,在學生與工人中,其組織都相當進展;可以說,在一九二三年一月至六月這半年中,乃是中共在法國、德國與比利時三地發展組織與吸收同志的黃金時代。 可惜,在得意忘形之中,「赤光」半月刊的文字便有時不免狂妄起來!在法國言論絕對自由的這一地方,為文痛罵「法帝」或主張打倒法國資本家;為與華工表同情,而在「赤光」上公開批評法國的工廠待遇黃面孔不平等,都不會遭干涉,可以放言無忌的。何況「赤光」又是中文報,法國人一字不識,更是彼此不相干的。但「赤光」每每批評留法學生中之不贊成他們主張的人,便公開指名指姓,稱之為媚外墮落,那就漸漸要引起反感了!

兼之,在「赤光」半月刊出版之前,巴黎已早有一張華文報,名叫「先聲週報」,也是手寫油印發行,於民國十一年(一九二二)十二月就已出版,成為在法僑民各界所必讀的一張報(後來成為中國青年黨的旅法機關報,詳後節),因之偶有被「赤光」鋒銳批評所誣蔑的旅法華人,非報復或辯論不可時,便在「先聲週報」登啟事或投稿反駁。其實中共是有意引起筆戰的,否則他們的共產理論又不太多,國內消息又不喜載,只有引起與當地僑胞或學生大事辯論,纔足以發揮其膚淺的共產宣傳,且較能引起閱者注意的。不過,也最容易引起反感,於其擴大組織上利害是參半的。譬如,「赤光」攻擊謝東發先生一事,就曾引起旅法各界之不滿。謝東發是一華父法母的混血兒;其父上海人,在法赤手興家,經商致富;但東發雖安享父業,其人甚愛祖國,國語也說得不錯。因之凡中國人在法有任何事,他都願義務幫忙;而因其在巴黎社會中交法友甚廣,人緣甚好,中國駐法公使館也有時倚重之(後曾任使館顧問)。謝東發是一個好好先生,對於留學生一視同仁,他並不了解學生界內幕,在一九二一之後,卽已日趨複雜,因此中共找他幫忙時,他也盡力之所能及。不知何事中共對他有所求而不遂意,「赤光」便為文指名罵他是「法奸」,是「賣國賊」,於是多數學生與使館中人都為謝東發不平,而在「先

聲週報」為之辯護。因之「先聲週報」本以新聞消息見長,而為不深通法文的學生與工人所必讀的一份華文報,便日形趨向與「赤光」半月刊成為敵對。

中共在德、比的支部

中共在德國柏林建立有旅德支部,但留德的中國學生中共黨甚少。後來這個支部地方,成為周恩來在一九二三至二四的「行轅」,他常從巴黎去到柏林暫住,以便輸送法比兩地的中共分子,經過柏林時,交與第三國際駐柏林代表,帶往莫斯科,去入俄京「東方大學」受訓練。因為第三國際已承認周恩來是中共旅歐總支部的頭兒,當然要他負介紹不會選錯人的責任,而且這些自法比前往俄國受訓的中共黨員,一大半仍舊是語言不能應付旅行,卽使能,瞎摸到了柏林,也不易與俄共代表接頭;何況當時史太林已將鐵幕築起,豈有不弄清楚,而隨便讓學生自稱共黨卽闖入俄境!故周恩來在一經建立了旅歐總支部於巴黎後,卽於一九二二年八月跑去柏林,建立了旅德支部。後來一直常川去來。

這一經過,自始卽為一個四川留德學主黃乃淵所發現,而以之告於慕韓。因乃淵之兄乃量也是慕韓在日本時的同學好友,而慕韓在一九 二三的三月至六月赴德游歷,卽由乃淵導游。據乃淵告訴慕韓,他的寓所,卽與周恩來之柏林住處緊鄰,因為他的德語能應付,時與恩來的居停女兒有來往,此女且與恩來有情愫,但甚為詫異恩來付了長年租屋的租金,而每小住卽去。使她時有相思之苦。但乃淵觀察周來住時,人客進出並不多,因此彼深疑周究到此何事,後始 探知周係在柏林與俄共代表辦交涉,這仍為周之愛人這個德女所漏洩的機密。

不過,在德國之西部哥定根(Gotingen)與佛郎克福 (Frankfurton Main卽歌德的故鄉,中國留德學生慕歌德之名,而來此城讀書者較多)兩城的大學內,中國學生中却各有兩三個是共產黨人。這是為我的好友魏時珍(字嗣鑾,畢業上海同濟大學第一名,德文與科學的根底甚厚,而留德在哥定根大學名教授愛因斯坦手下獲得數學博士,知名於時),後來告訴我:他於一九一九的十月到了德國,其時正是德國戰敗,窮餓不堪,國際共產黨因之大為活躍的時候。他初住佛郎克福大學一年,德國同學卽向他宣傳共產主義,因他正在欣賞歌德與研究康德,當 然聽不進去馬克斯,而且駁斥之。但到了哥定根,後來任中共紅軍的總司令朱德也帶着年輕貌美的太太(或者姨太太因朱德本係川滇小軍閥之一)來游德國,住在哥定根。因為時珍與朱同是川北人(時珍為蓬安縣人,朱德是儀隴縣人,兩縣轄境毗連),因之朱德要時珍教他學德文,時珍教他有半年之久,其小妻也在旁靜聽,且比朱進步得快。不三月,她便可以自己一人出街購物,並與其他中國學生來往,接受了共產主義的宣傳,以之影響朱德。

時珍在哥定根大學考得博士,因其係中國留學生中懂得「相對論」的第一人,甚為留學界所稱道。一次在哥定根大學中國學生會用德語講演「康德與馬克斯」,批判馬克斯之唯經濟史 觀,甚為嚴酷,大為聽衆鼓掌。(時珍此文譯成中文發表後,曾被張東蓀收入「新哲學論叢」,在上海商務書館出版,東蓀認為其說鞭辟入裡。)但時珍在哥定根講演後,卽接在哥定根大學中之「德共中國組」一封中文信,言要打死他;故時珍立卽買了一支防身手槍,隨時帶上,以防不測。——這足見在德國亦有中共,不知是否已加入周恩來等所指揮的中共旅德支部?

至於在比利時支部之中共,則組織相當嚴密,人數也比較多。原來比利時沙勒瓦 (Charleoi)城有一所勞動大學,乃為工人階級所設立,專收勞工子弟,不取學費,且視其家庭力量,酌給生活津貼。一九二一年九月,聶榮臻自里昂軍警包圍中逃脫(見前章),卽逃往比利時,進入沙勒瓦勞動大學的化學工程系,旣得安心求學之所,聶甚為用功。據與之同逃赴沙勒瓦,同入一校且共選一系之沈默士告我,亞述·聶(Arthur Gnai榮臻之洋文學名),家在四川江津白沙,白沙是魚米之鄉,其家富有,故聶到比後,其家曾與之滙錢不絕。周恩來命之組織中共旅比支部,彼初受命,並不熱心,用功如故,故聶在勤工儉學生之中共分子中,科學比較有點根底。後來李合林因暗殺駐法公使陳籙(李合林於一九二二年五月,槍擊陳籙之汽車,乃係兒戲之舉,因陳籙在鄭毓秀女士處晚餐,並不在車中,而李只擊破車輪卽逃走了,够不上說是暗殺,故法報雖載出此事,而陳籙請法警不予追究)未成,也逃來沙勒瓦,中共在比利時之組織始活動起來。 李合林,四川隆昌人,身高力大,自命豪傑,因與慕韓為小同鄉,故慕韓亦常資助之,鄭毓秀女士也愛其活潑能跑跳,因得出入鄭寓,而有酒後槍擊車輪之一妄舉。據慕韓旅歐日記,一九二三年九月六日到沙勒瓦,李合林為之導遊:「李君精神活潑猶昔,令人可愛。」九 月八日記云:「上午偕合林赴公園散步閒談。午後二時赴學生會寄宿舍開會,謝澤沅君(亦川人,在巴黎加入中共,後赴俄為史太林所殺,見前第四章末節中)主席,……請予報告法國學生方面關於反對列强共管中國鐵路事(此事詳見後節),……旋由同學推舉三人,……予與劉君伯堅、梁君銘荃同赴比京向公使館交涉招待 記者事。……」(見「曾慕韓先生遺著」書中第四二七頁)凡此所記之李、謝、劉、梁等皆係旅比支部之共黨,但不見有聶榮臻出場,足見其並不活躍,而甚用功讀書。(李合林自莫斯科受訓歸國後,死於廣州暴動中;劉伯堅則初在馮玉祥處活動,在「赤都武漢」時,其名已見經傳,後逃往江西赤區,朱毛西竄時未走。旋被捕殺。)

旅法各團體救國聯合會

一九二三年五月,山東臨城發生了孫美瑤劫車綁票巨案。孫匪將京浦直達車中二十幾個各國西人綁下車來,挾往抱犢崮,一時震驚世界;經過一個多月的兵力威脅,利祿招降,始將「洋票」救出。但當此案發生後,西方輿論激昂,主張列强共管中國鐵路交

通。法國人一向衝動,巴黎各大報一律以頭欄登載,有大字標題稱「土匪世界的中國」者;且法方主張共管中國鐵路尤烈,英報美報和之,連篇累幅,紀載不絕,使旅法學生與華工皆受刺激甚深;甚至有不願出街赴餐館吃午飯者。因法人習慣一面看報,一面午餐,而閱及此案新聞,必以目注視我輩黃面孔座客一下,令我輩感到羞辱,食不下嚥。 慕韓在柏林得我們去信道及,乃於六月二日趕回巴黎,決心發起「旅法各團體救國聯合會」。慕韓認為自民十一年六月直奉戰爭之後,北京直系驅逐了總統徐世昌,推戴黎元洪總統復職;僅及一年,直系又驅逐了黎元洪,已使北京成為無政府狀況;北洋軍閥如此胡鬧,方引起目無法紀的臨城劫車巨案。因此主張海外僑胞團結,共起救國,以便倡導全國民衆去推倒北洋軍閥,而實現全民政治。——此慕韓發起旅法各團體救國聯合會之由來,也是他的自來要廣為結交青年志士共同救國的素願所在。

慕韓一返巴黎,卽先約集在法之少年中國學會會友商談反對列强共管中國鐵路辦法,並擬先開一「各團體聯合會」,到者有會友黃仲蘇、陳登恪、周枚蓀、許楚僧、何魯之與我,羣以為然,慕韓 乃於七月六日先發一電訊與上海新聞報言政府軍人酣於內爭,列强野心思逞,旅歐僑胞團結,一致奮起救國云云。慕韓並卽在「先聲週報」發一通告,發起各團體代表大會,於七月三日午後在華僑協社開會,討論發起救國聯合會事;到者除「少中」前舉之會友外,卽有「先聲週報」之主持人胡國偉、張子柱,以及周恩來、徐特立等人;議定各以團體名義參加,於七月八日開籌備大會。是日到者有華僑協社、中法教育協會、留法勤工儉學生總會、廣東半官費學生會、旅法華工協會、萬花酒樓、中華飯館、「赤光」半月刊社、「先聲週報」社、「國民」半月刊社與中華學藝社巴黎分社等,共約二十餘個單位代表。

當時慕韓已知共黨有抓群衆,好把持的野心與習慣,因此在籌備會中特別注意周恩來。慕韓雖被會衆推舉為「告全國父老書」及「致駐法國的各國公使反對鐵路國際共管的公函」的起草人,但他特別提議要與周恩來共同商酌,衆無異議,因使周等安心,知慕韓並無排斥彼等之意。而且慕韓本就認為此一救國大事,而旅法少數華人應該一致團結,不容再分彼此。故慕韓一面在「先聲週報」上發表「神聖聯合與統一戰線」一文,號召新人團結以對付舊軍閥舊政客,一面卽特別對已有組織之中共表示大家開 誠合作;並拉緊周恩來後,又再三囑咐歲數較長,舉止也較穩重的徐特立,叫他去告訴其同志,要大家維持秩序,將此聯合大會開得成功,然後纔發生影響,以收救國工作的初步效果。 殊不知中共之參加旅法各團體救國聯合會,其目的並不在救國,而只是在乘機宣傳其共產主義,擴大其組織與鬪爭,這或者是當時第三國際代表曾命令他們不要與小資產階級眞正合作,而沖淡其階級立場。這一大會籌備工作完成後,在七月十五日召開大會於「巴黎社會博物館」大廳時,到者竟有四百人之多!首由慕韓宣布開會宗旨為反對列强共管中國鐵路,並歷數北洋軍閥與政客之喪權辱國,不足以擔當國事,必須全民奮起,共謀救國,因提出本大會以「內除國賊,外抗强權」為宗旨,聯合海內外同胞一致從事革命建國運動云云,衆無異議的鼓掌通過。何魯之以代表華僑協社的身份主席,正要宣